言午

Live boldly,
push yourself,
do not settle.

冰雪奇缘(四)

*亚瑟·柯克兰终于实现了稳定可控的穿越魔法

*第四站是当事人拒绝前往的金帐汗国

*主要是露中

*蒙古意识体:孛儿只斤·忽里勒台



还差一炷香的时间,宫门便要落锁了。

 

星拱门内的侍卫们执戟肃立于两旁,身体笔挺,一丝不苟地查着往来宫人的令牌。日头已经西斜,外出采买的宫女太监不敢怠误差事,鲜少在外逗留到这个时辰,人流愈发稀少。御膳房的宫车照例是最后一个,查过了这趟,便可以放松些许,等着值夜的弟兄们前来换岗了。办差的又是那位张副总管,他从前就负责采买,每次回宫都会给当值的侍卫捎带点东西,陈家酒肆的米酒,福满楼的卤牛肉,或者是街上小吃摊的烧饼、空心面、红糖蒸糕……门柱边的二人对望了一下,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期待。

 

还没等侍卫开口,张副总管就收了马鞭,两步跳下马车,又捧过了三大个油纸包。

 

“正巧碰到卖烧鸡的收摊了。”他看着对面那群人双眼放光的模样,笑了。“还是老样子,给你们搁在后殿,行不?还热着呢。”

 

侍卫连连点头:“太谢谢了。今天又进了啥?”

 

“伊尔汗国的葡萄酒。”张副总管朝马车指了指。“一共六桶,真是好东西。就是这玩意儿开不得盖,否则也能给大伙儿尝尝。留着明儿宴会呈上去呢。”

 

他伸手拉开了马车移门。果然是六个硕大的木桶,封口处还留着嫣紫色,扑鼻的酒香一阵阵地飘来。他抱着怀里的烧鸡,爽快地挥挥手,放行了。

 

 

 

宫车进过玉德殿时停了,拐进了门里。

 

张副总管四下张望着,打开了最靠近手边的木桶盖子。

 

一个金色的脑袋“噗”地一下钻出来,猛地呼出一口气:“啊!”

 

“别叫!”张副总管用气声吼道。

 

阿尔弗雷德乖巧地闭上了嘴。他尽可能安静地爬出了酒桶,又伸出手让亚瑟借力下了马车。王耀紧随其后跳了下来,安抚地拍了拍这位帮他们偷渡的御厨:“不碍事儿,玉德殿都是自己人,口风紧着呢。这次可多亏了你!”他伸手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会儿,掌心多了好几颗金瓜子,被夕阳一照亮得晃眼。“这些请你喝酒。”

 

“这可不敢当。”张副总管连连后退,半点机会都不给,直接大步朝着宫门走去,“受了您那么多恩惠,做什么都是应当的,您可别折煞我了!”眼见着王耀还要追,他又做了个揖,自顾自地拉开了院门,压着嗓子道。“那位……这两日心气不顺,大人万事小心,千万保重身体。”

 

王耀愣了片刻,随后低低一笑:“多谢你。”

 

他合了院门,扯着伊万的袖子就往里走。内院里洒扫的宫女眼观鼻鼻观心,像是看不见他身后那一群奇装异服的怪人,只在王耀经过时规规矩矩地问了安。再跨过一道门槛,主殿外执戟的侍卫齐齐行礼,殿内的侍女听见了动静,也立刻迎出来,殷勤道:“大人早上不是说今晚要出宫么?怎又改主意了?”

 

“陛下要我接待这几位异邦来的贵客。”王耀面不改色地扯着谎。“今夜都不必当值了,这些人不通中原礼节,举止无状,怕是会吓着人……”他感受到站在身后的亚瑟捶了他一拳,暗笑一声,挥了挥手。“都去歇着吧。”

 

“多谢大人体恤。”那侍女笑道。“另有一件事要向大人禀报。那金帐汗国的孩子今日闹着要找大人,晚膳也未曾好好用,大人若是得了空不妨去看看。那孩子是个犟脾气,现下怕是饿得慌呢。”

 

她莲步轻移,娉娉袅袅地退到了殿外,只留下伊万在殿内头顶冒烟。

 

“那金帐汗国的孩子今日闹着要找大人。”阿尔弗雷德捏着嗓子说。

 

弗朗西斯加入了他:“晚膳也未曾好好用呢。”

 

“伊万,你饿不饿?”亚瑟跟着关切道。“不如我们去看看你?”

 

王耀终于憋不住大笑出声,边笑边躲着伊万恼怒的攻击:“那孩子可真是个犟脾气——我们家伊万可不能学,是不是?想吃啥我给你做——哎哟!”

 

他被门槛绊了一下,险些跌到地上,幸好伊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。而也正是在这一刻,门槛之内的宫室里响起了那个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。

 

“大人。”

 

王耀猛地回头,便看到罗斯扒着门框,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宫室内的景象。他个头还够不到门上的珠帘,就连门槛对他来说都似乎略高了些,让他没法跨过来。于是他就执拗地站在原地,紫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王耀,提高了音量喊道:“您回来了。”

 

宫室静得连一根针落下来都能听见。

 

伊万张着嘴,无声地看着过去的自己。不知道是谁给他梳了蒙古人的发髻,额上的头发被弄成一小绺搭在额前,像个桃子,余下的头发编成了两条辫子,到了晚上已有些松散,低低地垂在耳后,又怪异又可爱。王耀站在他身旁,瞠目结舌地看着罗斯手脚并用地翻过门槛,一路跑到了自己跟前。

 

“好可爱……”他听见自己说。

 

“好可爱。”他听见弗朗西斯说。

 

“我同意。”亚瑟说。

 

阿尔弗雷德粲然一笑,大声道:“来给哥哥抱抱!”

 

“我弄死你。”伊万平静地说。

 

罗斯赞同地看了他一眼,把脸埋进了王耀衣服里。

 

“早点去睡觉好不好?”王耀柔声哄道。“那么晚还不睡觉的话会长不高噢。要给你留几盏灯吗?”

 

“好吧。”罗斯嘟囔。“不用灯。”

 

他抓了一把琉璃盏里的奶糖,又被王耀告知睡前吃了糖要漱口,否则容易蛀牙,有些悻悻地放回去几颗。王耀朝他伸手,他便把空余的那只手放上去,跟着他跨过门槛,走出了朱红的宫门。

 

“我可以搬到离你更近的宫殿么?”他坐在床沿上问。“我在这里只认识你一个人。”

 

“好啊。”王耀笑眯眯地看着他。“可今天宫女们都休息了,明天好么?”

 

罗斯得了保证,连连点头,像只小动物一样拱进了被子里。

 

“晚安。”他含混地说。

 

王耀按捺住了亲他额头的冲动,转而用手指揉了揉他散落在枕头上的碎发,转身挑起了门帘。

 

太他妈可爱了。他在心里大喊道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高兴么?”伊万幽幽地问。

 

“高兴。”王耀诚实地回答。

 

他嘴角的弧度还没褪去,余光看到阿尔弗雷德脸上的笑意,禁不住挑眉道:“你又笑什么?”

 

“我想到高兴的事情。”阿尔弗雷德回答。

 

亚瑟笑了一声:“是么,我也想到高兴的事情。”

 

“比如?”

 

“比如……阿尔弗雷德,大家都回忆起了自己幼年的时候,现在就差你了。”

 

阿尔弗雷德警惕地看着周围:“干什么?!王耀也没有好吧!”

 

“可是除了他自己,别人都没见过他小时候什么样。”亚瑟耐心地解释道。“至于你嘛……”

 

“好了!好了!”阿尔弗雷德叫喊起来。“我保证再也不看你小时候的视频了,行么——”

 

“也不许在大脑里回忆。”亚瑟干脆地说。

 

“这有点难。”

 

“那我也很难控制我的——”

 

“不难!”阿尔弗雷德迅速地说。他的话真的很多且密。“我保证,我发誓,我一定可以做到,好么?现在我们换个话题。有人还记得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吗?解决伊万怕黑的问题!嘿可他小时候都不怕黑,事实证明他或许只是装出来的,王耀,你觉不觉得他只是想抱着你睡?”

 

“我觉得,”王耀沉吟道。“你说的很有道——”

 

他的话被一声凄厉而稚嫩的尖叫打断了。

 

室内的人俱是一惊,接着又不约而同地朝着声源跑去,伊万还险些被门槛绊一跤。天色早已黑透,宫道上只有几盏昏黄的宫灯勾勒出黢黑的轮廓,庞大的建筑如同巨龙般静悄悄地盘卧在原地,透着幽森的气息。而正是在这一片崇山峻岭般蜿蜒的起伏中,一个小小的身影软倒在墙根,半边身子倚在洞开的门上,无声无息地闭着眼。纵然知道他出不了什么事,王耀还是惊得直冲过去抱起他,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息——还好,只是昏迷而已。可还没等他松下一口气,远处便有密集的脚步声响起,火把映着甲胄的暗光一路涌来。他暗道不妙,赶忙闪身回了玉德殿,又给身后的阿尔弗雷德打了手势,示意他们分开找地方藏好。他把罗斯放到床榻上,这才注意到这孩子脖颈后有一道青紫的痕迹。

 

是被人敲昏的。

 

可谁会半夜在宫里袭击一个孩子?

 

——除非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。

 

他掐了掐罗斯的人中,又不舍得下重手,效果便是没有效果。喧沸的人声越来越近,他只好把怀里的孩子放回榻上,转头冲向了自己的寝宫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宫门被暴力撞开的刹那,忽里勒台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。

 

玉德殿的主人斜倚在贵妃榻上,徐徐地翻着手里的书卷,封页上约摸写的是《太平御览》,又或许是《太平广记》,总之有太平二字。香炉已经差不多燃尽,沉香味却半分不减,顺着那一丝青烟袅袅地飘出来,沾染上绣了银线的袖口去。青瓷茶盏里茶汤清亮,那袖口拂过桌面,端起茶盏置于唇边,饮毕后只落下一句:“何事?”

 

忽里勒台冷眼瞧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,扬唇笑了起来。

 

“带进来。”他吩咐道。

 

片刻,凌乱的脚步声再度响起。王耀抬眸,只看到两名甲士挟着一位宫女入内,还颇为蛮狠地推了一把,直接把对方按倒在地。那宫女长发披散,看不出形貌,腰间却是玉德殿的腰牌。他正要出言阻止,脑海中却有什么飞速闪过,几乎再难以维持那幅不动如山的表情,怔愣在了原地。

 

而在屏风后藏着的伊万,也被那宫女熟悉的身形惊得一动不动,唤醒了久远的记忆。

 

那个春寒料峭的夜晚,他睡不安稳,又起了玩心,想到自己恐怕再不会来第二次,便决定去看一看这极尽奢华的、望不到尽头的东方皇宫。本该当值的宫女不在,他偷偷溜出了殿门,摸索到了幽暗狭长的宫道上。不过走了片刻,青石板路却多了一道轻缓的脚步声,跟在他身后,不疾不徐……

 

于是他不知所谓地回了头。

 

一袭红衣的宫女垂首而立,面容被长发全数遮住,静静地和他对望了一眼。

 

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尖叫,只见那飘忽的魅影冲到他身前,他想跑却双腿发软,再后来,他只记得自己脖颈剧痛、两眼昏黑地从宫门处醒来。洒扫的侍女身上是浅色春装,站在他身侧,困惑不已。他被抱回床上,那夜却再也不敢独自吹灯入睡,满眼都是那身红衣。

 

而如今,记忆里那红衣宫女在阶下跪着,身姿像是绷紧的弓弦,他却一眼就能看出那究竟是谁——

 

 

 

“我倒想知道,”忽里勒台语带戏谑,指尖勾过那“宫女”的下颌,玩味地拨开了那些散落的额发。“你们两个,到底哪个才是冒牌货?寻得到这样相似的替身,却连光明正大出宫的本事都没有,王耀,我真不知道该钦佩还是该可怜你啊。”

 

他敏锐地感到了手边人压抑的惊骇,不由得大悦,心道自己终于击破了那层玉石般沉稳的伪装。认识王耀以来他从未见过这人失态,无论他怎么磋磨,对方永远都像壁画上的凤凰一样淡然,甚至在最痛不欲生时都带着高高在上的悲悯。而主座上的人竟然此时还稳稳地端着茶盏,让他不禁怀疑这不是找了替身,简直是研习了什么法术,造出了个连性情都一模一样的怪物……

 

 

 

王耀已经慌得不能再慌了。

 

他空白地端坐在原地,全然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拿着茶,大脑以极缓慢的速度处理着铺天盖地涌来的信息:第一,吓到幼年伊万,导致他长期怕黑的不是别人,正是装扮成宫女,在夜里偷溜出宫的他自己。第二,他后来改朝换代时再度记忆错乱,彻底忘记了这件事,现在他终于记起来了。第三,他散着头发是为了吓死那些巡逻的侍卫,比起被当成刺客和被发现他更需要被当成鬼魂。第四,在正常的时间线他从没出过岔子,但今天这个局面实在很难收场,他很可能害死过去的自己,不如立刻叫亚瑟他们出来赶紧回去。想到这里他终于有了思路,慢慢地放下茶盏,指节在桌面上扣了两下,他知道伊万在屏风后面看着。

 

“我是假的。”他诚实地说。他看着忽里勒台眼睛瞪得像铜铃,悠然地下了贵妃榻,从他手里把过去的自己扶起来,“这是我的兄长。我现在便回去,不敢扰了您的清净。”

 

“给我站住!”忽里勒台喝道。“他是你兄长,你是哪个?”

 

“湖广行省。”王耀回答。“此番前来是为向陛下和兄长禀报海贸一事,陪同四位西洋使节觐见。”

 

他话音一落,西洋使节们就从宫室的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,顶着忽里勒台怒火中烧的凝视走到了王耀身边。元耀茫然地看着这一切,不明白为什么最南边的那个幼弟能长得如此之快,容貌还与他相似到了这种程度。

 

“西洋使节为何如此见不得人,要藏在屏风后面和橱柜里面?”忽里勒台盯着伊万的眼睛道。

 

伊万冷笑一声:“轮得到你来管?”

 

幸亏他这句话是用俄语说的,还给王耀留了糊弄的余地:“他这是在向您问好。”

 

“他说话怎与金帐汗属地的斯拉夫人有些像,他也是奴隶?”

 

王耀不由得开始同情未来那个热情、好客、烤肉很好吃的忽里勒台:“您……他不是,他是……”他绞尽脑汁地编造着回答,在蒙古帝国过于广阔的疆域外寻找着答案,最后灵光一闪:“他是北极人。”

 

“北极人。”忽里勒台重复道。

 

“正是。”王耀伸手拽过了那面色各异的四人。“我还要带他们四位去驿馆歇息,先行告退。”

 

“宫门已经落锁了。”退到殿外时,他听见忽里勒台冷冷地说。“四位贵客不如去我的兴圣宫休憩。”

 

伊万猛地回头,这回换成了蒙语:“不必。在玉德殿就很好。”

 

“想必我能比汉人更好地招待诸位。”忽里勒台伸手正欲拦他,却被伊万敏捷地避开。这个动作让他有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,像是哪个孩子也做过……

 

“你是罗斯人?!”他猛然反应过来。“来人,把他们——”

 

伊万一掌劈在了他脖颈上。

 

在那群侍卫涌上来之前,王耀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亚瑟的手腕,又伸手抓到了伊万的手臂。

 

“走!”他喊。

 

 

炫目的绿光里,悠悠醒转的忽里勒台只听到了一句余音绕梁的汉语。

 

“我没那么记仇,”那人笑盈盈地说,“以后少送点羊肉,吃不完!”

 

FIN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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彩蛋:让亚瑟高兴的事情 (米英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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